按语:2009年2月,我在一家旧书店的橱窗里看到了法国印象主义时代的大画商昂布鲁瓦兹 · 沃拉尔 (Ambroise Vollard) 撰写的回忆录 Souvenirs d’un marchand de tableaux (Paris : Albin Michel, 1984 [1937]), 买回家后一口气读完,就贸然动笔翻译了起来。后来偶然得知国内已经出版了该书的中译本,我的翻译计划也就搁浅了。现将还算看得过去的部分译文存在这里,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劳动,不忍舍弃。这些都是初稿,未作进一步的斟酌与校订,有些当初存疑的地方则干脆略去了,敬请读者谅解。
作者前言:本书的缘起
一天晚上,S夫人家。大家在饭后聊起各种宗教孰优孰劣。有人问我的看法;我直截了当地宣称,如果我要选择的话,我会首选犹太教,其次是新教,而把天主教降到最后一位。
“哦?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 女主人问。
“夫人,”我回答说:“我们老家的人都厌恶穿堂风。在犹太教堂里信徒绝对不能摘帽子;新教教徒做礼拜习惯上要脱帽,可人家教堂里暖暖活活的;天主教呢,冷冰冰的殿堂里大家一律光着脑袋,站在哪儿穿堂风都会把你穿个透心凉。”
女主人说:“既然您看问题的方式如此独特,您应该写写回忆录,肯定出语不凡。”
一听此言,客人们都笑了起来,而头一个笑的就是我自己。
不过,时隔不久,我接待了美国一家大出版公司的代表布雷德利先生的来访。真是巧得很,他恰恰是来约我写回忆录的。我心中窃喜,嘴上却说读者不大可能会对我的所见所闻感兴趣。我还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写东西很吃力,因此也就写不快。
“那没问题!您想用多长时间就用多长时间。”
布雷德利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对我说:
“您只要签个字,那儿…… 在打叉的那个地方……”
我不由自主地签了字。我的来访者于是把一张美元支票放在了桌面上。
他见我满脸惊讶,就解释道:
“这是您手稿的预付款。”
“可是,如果我还没等把手稿交给你们就一命呜呼了,那贵公司岂不是白花了钱!…… ”
“瞧您说的!我们可以布告天下:小布朗出版公司拥有沃拉尔先生回忆录的专有出版权。难道您认为这还算不了什么吗?沃拉尔先生,伟大的…… 唔……”
“既然您明白了,那么或许可以叫做最著名画商的回忆录。”
“总之……为什么不呢?……这个称号应该不错……”
我心里嘀咕:“借助广告可以做成很多事情,可是靠这种鬼把戏推销一本书,这在法国可行不通。”
不过,有一天晚上,我在弗拉马里翁书店里注意到一个顾客,他正忙着翻阅图书,一本接一本地。我听见他低声抱怨道:“怎么全是大作家的?” 他选了一部维克多 ·雨果的《悲惨世界》,忽然又在一摞最新出版物里发现了什么。“嗨!这不是书评家们说的可以和雨果媲美甚至超过雨果的那本书吗?” 他于是把《悲惨世界》放回原处,毅然拿起克劳德 · 法莱尔的《首领》,向收款台走去。